骄阳似火,天地如炉。
灼热的阳光下,无终城火光冲天,焦烟铺地,喊杀声、哀号声不绝于耳。
无终城,地处幽州右北平郡,离汉朝边塞雄关卢龙塞,步行三日、骑一日。因常年备边,提防草原异族侵略、抢夺,故城高墙厚,士卒精悍。
县令耿直中正,素有贤明,城内百姓日出而作日入而息,一直安定祥和,席卷天下之黄巾亦奈何不得此城。
面对区区数千反国叛逆,县令登城高骂,直斥张举、张纯为鼠辈,必当刀斧加身、抛尸荒野。
张纯携怒而攻城,在城内一地主豪强的里应外合下,半日而破无终。县令悲愤自绝于城楼,尸首被五马而分之,而后弃于荒野。
张纯犹不解恨,下令纵兵一天。
“呸,该死的鬼骑,大户、富户全是他们的人。”愤恨中也掩不住丝丝畏惧的王宝,歪嘴冲着安坐于伞盖般老魁树下的李蛮唠叨。
李蛮一簇眉头,王宝唠叨之声立止,继而虚声道:“老大,磨刀石带来了。”
“嗯。”李蛮鼻子微动,随后抽出腰中环首刀,对着磨刀石比划两下后,就响起了‘吱吱’的磨刀声。
“老大真是的,每次破城之后不劫掠也就算了,老是磨那把破刀干嘛?”一个士卒低声埋怨。
“闭嘴。”圆脸微胖的王宝死死的盯住那个士卒,直到他低头避开才低声怒骂:“老大也是你非议的?没有老大,没有你说的那把破刀,我们早该死了,你能在这满嘴屁话?”
“以后别让我再听到诸如此类怨言,否则别怪兄弟无情,斩你于刀下。”
周围一圈或站,或坐的八个士卒闻言,皆对王宝露出赞赏的目光。
他们都是幸运的,能在人命贱如狗的匪军中遇到李蛮,更得益于李蛮的勇悍无敌,一路活命,更从杂兵一路升级为刀盾兵,脱离炮灰的苦海。
他们也是不幸的,生于这个动荡的年代。
黄巾之祸犹在眼前,南北又出反贼,称孤道寡,妄称天子。汉朝四百余年江山犹如垂死之老躯,苟延残喘。
李蛮也是不幸的,本该生在新中国,长在红旗下,为祖国的四个现代化添砖加瓦的有为青年,只因一时贪杯,宿酒醒来后乾坤颠倒,星辰异位。
他从繁花如锦的二十一世纪,流放到了白骨铺地的汉末乱世。
这一年为中平五年,公元188年。
这是群雄并起的序幕,也是浩劫的开始。
经过几天的攀山越岭,李蛮悲哀的发现,光靠个人的力量是根本无法在这个乱世生存下去的,数个流窜的盗贼就足以让他亡命奔逃。
这是个人吃人的时代,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拿起武器,只有这么做,才能活下去。
李蛮本想参加官军,寻找刘备、曹操之辈,搏出一个大大的功名,名留青史。
奈何方圆数百里之内全是张纯匪军地盘,兼李蛮不通地理,不明风俗,只好投身于匪军,暂安己身。
李蛮也是幸运的,乾坤颠倒,穿梭时空,不但让他重获年轻的躯体,更得了一身傲人的膂力。
凭着这股蛮力,三个月来的无数场战斗,连番恶战,他迅速由一个四有青年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屠夫,三个月来,死在他手上的官兵或武装壮丁少说也有数十上百个。
他也顺势由最低等的杂兵,转而成为了匪军中的刀盾兵,乃至一个领十人的队正。
此时老魁树下的十个壮汉,就是他的部下。
至于他们的唠叨,李蛮也不是不知道,但是他心底有一根地线。
他可以为了生存而作战,杀人;但他灵魂本质是一个生在新中国,长在红旗下,受过高等教育的人,而不是禽兽。
他虽不能阻止他人,但他也不能让自己亲手向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下手。
这是他的地线,不容践踏。
队中的十人,都是他过去三个月有选择的保下来的,本质善良,惟李蛮之命是从。
当然,人非圣贤,面对满城的诱惑,唠唠叨叨不足为奇。
不过,自从救下王宝之后,这个圆脸胖子对李蛮敬之如鬼神,不容的别人对李蛮的一丝一毫不敬,轻则责骂,重则拔剑杀人。
李蛮数次责之,奈何王宝认死理,左耳进,右耳出,依旧如故,也就听之任之了。
火光与焦烟依旧,李蛮手中的环首刀逐渐退去血红,散出夺目的幽光。
‘呜……呜……呜……’
猝然,低沉的号角之音,盖住了喊杀声、哀号声,传遍全城。
无数衣着凌乱的匪兵凌乱的冲上大街,夺步奔向城南大门。
“老大,走吧。”王宝恭敬的道:“军规严厉,号响三遍而不到者,一律处死呢。”
李蛮翻动环首刀,刀光匹白,隐约中藏有一丝暗红,满意的点了点头,这才扫视一眼乱糟糟的大街,赫然道:“抽刀,冲锋队型,走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