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漫长得令人眩晕的回忆里,慢慢回过神来,姜啸之侧耳倾听了一下。
里屋,传出任萍低低的哭泣声。
想必是厉婷婷将阮沅的死告诉了她,老太太一时无法承受。
没有人能够承受这种事情,姜啸之想,任何一个认识阮沅的人,都无法轻易接受她这样的结局。
就好像她的自毁,把什么美好的东西给打破了,无数的人受到了波及,当然,这其中伤得最重的,还是宗恪。
姜啸之甚至怀疑,宗恪从此将一蹶不振,再也无法恢复到先前。
“……陛下的手上,脸上,全都是血。”游迅当时边哭边说,“阮尚仪……一送到医院就不行了。”
年轻男人的嗓子也哭哑了,那天是他奉姜啸之的命令,秘密跟踪宗恪,结果却没想到,眼看着宗恪从楼里抱着满身是血的阮沅冲出来。
医院方面给的消息是药物中毒,这也是宗恪说的,他和医生说,妻子喝了剧毒药物。
“她为什么要这样做?!”游迅的眼睛红了,“为什么不肯和陛下说清楚?为什么要喝毒药?!”
他在医院走廊里,眼看着宗恪抱住阮沅的尸体放声痛哭,那么大个男人,眼见着妻子丧命,却束手无策……
当姜啸之他们赶到时,已经太迟了,阮沅的尸体消失无踪,宗恪也不知去向。
“叫你看住看住!为什么要走开?!”游麟怒急,竟给了弟弟一个耳光!
姜啸之一把拦住他!
“别打他!”他勉强忍住激烈情绪,拉过哭得一塌糊涂的游迅,“到底是怎么跟丢的?”
“我……我就是听见医生们大叫,说人不见了,我……我奔过去看,结果病床上空空荡荡!连血迹都、都不见了……”
游迅说得颠三倒四,他的情绪太激动了,一连串的刺激,又悲惨又古怪,弄得他晕头转向。
姜啸之却完全明白,那是因为阮沅死了,她一死去,尸体就离开了这边世界。这样一来,他就更加肯定了她的身份。
“……然后我回头想找陛下,却没找见。他刚才明明就坐在这儿的!”
姜啸之努力稳住神,他拍了一下游迅的肩膀,又对游麟道:“行了,别找了。肯定找不到的陛下想躲开我们,必然是有办法。咱们先回去。”
几个人,满心仓惶回到罗马花园,眼见着事情无法隐瞒,姜啸之就将宗恒调查的关于阮沅身世的秘密,告诉了那几个。
一群锦衣卫,听得目瞪口呆!
“可……可那还是不对啊!”游迅第一个说,“就算她是那个赵芷沅,她也该动手行刺陛下才对啊!为什么她要喝毒药自尽呢?!”
他这一嗓子,所有人都沉默下来了。
“事情也许和她之前去见的人有关,就是裕晶苑那一家三口,连同女仆。”萧铮忽然说,“我要去仔细查一查。侯爷,陛下的行踪只有两个地方,一是这儿,一是华胤。我想,早晚我们都会发现他的。”
萧铮说得没错,两天之后他们就发现,宗恪回宫了。
回到大内皇宫的宗恪,不吃也不睡,只是一个人发呆,泉子他们急得没法,可是谁也不敢劝。
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也都清楚这种时候,旁人做什么都无效。
皇后萦玉自尽的那一幕,还历历在目,没想到才过了几年,又是阮沅自尽……
宗恒得知以后非常担心,他进宫来,冒死到宗恪跟前,要求他吃些东西,或者睡一会儿,但是宗恪始终置若罔闻。
太医崔景明将宗恒拉出来,对他说,这么劝说是无效的。
“陛下把自己封闭起来了,他什么都听不见的。”老头儿叹息道,“王爷刚才说的那些话,是对着墙在喊呢。陛下连眼睛都不动一下。”
“那怎么办?!”宗恒急得要疯了。
“再等等。”崔景明劝道,“王爷不要着急,发生这么大的事,陛下一时半会儿无法承受,他得有个适应期。”
宗恒也无语了。
“至少得让他慢慢接受,王爷,陛下现在做不到如常人般的饮食就寝,这是很自然的事。”崔景明停了停,才又道,“暂缓两天,如果一直没有改变,咱们再想办法。”
太医这么说,宗恒只得答应。
“我很担心,陛下这一回,比几年前所受的那次打击更甚。”他哑声道,“真不知往后……”
他没再说下去,宗恒的脸色,愈发显得苍老,这一两年里他饱受风浪,早先的锐气被消磨了不少,眉宇间增添了无数的痛楚无奈。
崔景明说得并没有错,两三天之后,宗恪终于疲倦,体能耗尽,他倒在床上沉沉睡去。
这一睡,又是两天。
第三天早上,宗恪醒来。在一旁等得心焦的泉子,此刻见他起身,赶忙上前伺候。
那时候,泉子和莲子都做好了准备,他们准备着宗恪发脾气、叫他们滚、独自嚎啕、抓着酒瓶喝个没完、又或者……依然谁也不搭理。因为这都是上一次萦玉自尽后,宗恪所给出的表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