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宁微微仰首。樱粉色的唇瓣,勾起一抹莫名的弧度。
她看向朝歌的方向。琉璃一般的眼眸里,似是瞬间,掠过无数星光。
风吹动少女如墨的秀发。那一根根发丝,依稀带了张扬。青白色的衣袂,在空气里招展如蝶。
她微笑。似是自嘲,又似是带了些许的风发意气。腰间,那一柄锈剑微微震颤,仿佛,亦在回应少女此刻的心情。
一股无形的势,便在少女淡若皎梨的笑容里,渐渐升起。少女望着前方一片苍蓝色的天穹,开口,声音平和。
“这一路,要烦请杨师兄,多多关照了。”
……
青年闻言,只是微笑着颔首。从那少女的话语中,他自是知晓那少女,已然明白了此行的含义;此番看向长宁的眸光,此刻已然,带上了些许不同。
岐周王女,确是慧黠过人。
青年暗忖,想到了此处,不由低头一笑。
前方已是一处山林。若再行数刻钟,便是朝歌城。那青年忙掐诀渐缓了遁光,带了那少女,落在了那片林海之外。
清风起。林木间,那些细细的枝桠,轻轻曳动。
此间新叶尚且未显。然而已有些许绿意,自那树木上隐现。
偶尔,那些繁密的枝叉间,会露出几簇黄白色的花朵。恬淡却明媚的色彩闪烁林木中,如星光,流转于苍莽间。
长宁看向身侧的青年。后者的手中,已然现出了一柄长刀。那长刀三尖两刃,看去,寒光凛冽。
她不由握紧了腰间的锈剑。双瞳微凝。却看那青年只是神色平静地抬手,示意她跟上。
风吹起,些许陈腐的叶片,在地面上摩擦出飒飒的声响。长宁看着那青年剑眉微蹙,目中,有凝重一闪而过。
低沉的男声落入少女的耳中。长宁瞳孔一缩,却是不声不响地,按住了自己的腰间。
——“此间,有妖气。”
长宁抿唇,面上的神情,依旧保持着镇定。
若此处真有大妖,恐怕她与杨师兄此刻的举动,都尽皆暴露在对方的眼皮底下。若是她显露了惊慌之色……或许,反倒让对方没了忌惮。
这般……当真交手时,形势将对她与杨师兄,极为不利。
长宁深吸了一口气。缓步跟上了那青年。一抹冰凉忽而从掌心透出,使得她,心下稍定。
那是大师兄给的玉符。
她抿唇,将那玉符握在了掌心。那柄锈剑不知何时被她抽出,护在了身前。
脚步踏在了旧年的枯叶上。使得那些落叶,发出了些许细响。那前方顾自戒备的青年忽而停住,抬手,示意她停在原地。
空气中有些许极淡的草木的气息,渐渐飘散。少女的耳中,响起了那青年暗中发出的传音。
“前方,有过厮杀。”
长宁不由屏息。周围的种种声响,愈发清晰地落入了耳中。却听那前方林中,忽而响起一声尖利的嘶吼,有些许震动,从地面传来。
地面上,那些落叶尽皆微微战栗。长宁默默握紧了剑柄,却见那青年已然足尖一点,飞身而出。
那一瞬间,长宁分明嗅到了那草木气息里,一丝淡淡的血腥味。
一抹白光猛然从树林中闪过。有劲风,飞掠过少女的鬓边。
下一刻,一道血芒直直地刺向长宁的面门。长宁下意识地闪身一避,只感一道风刃险险地刮过了脸侧。回头,却见一枚沾染血迹的兽牙,深深地钉入了一旁的树干。
瞬息,那道先前的白光已然奔至面前。无形中的压抑之感,骤然袭来;却看那青年手中长刀骤出,狠狠地凌空斩去。
这整片空间里的杀势,似是被那一刀尽数卷起。嗤嗤的破空之声,异样清晰地撕裂而开。长宁只觉得眼前人影晃动,金铁交鸣之声伴着某种动物的凄厉至极的尖叫,使得人无端,头皮发麻。
那青年迅速抽刀,向外一挑之后,飞速退后。却是空中气浪鼓荡,一声闷响传出,震得周围的树木齐齐一晃。却听“砰”的一声,一道人影飞掠而起,长刀架在了身前。那件水合服上,分明多了几道抓痕。
似是与那妖物硬拼了一记,那青年此刻的面色,有些难看。他匆匆回头,道了声“小心”后,长刀的走势,再度一变。
那额上的第三目,恰在这时骤然睁开。却是那林间忽而刮起一阵淡淡的腥风,先前那股压抑之感,骤然加重。
那道白光仿佛察觉到了不妙,一声尖叫之后,竟是以及其诡异的方式折了向,往密林深处逃遁。满地的落叶,因那白光飞掠而过的疾风,已是尽皆飘荡而起。
那青年收回长刀,微微平复了呼吸后,这才走向长宁所在的方位。看那少女并未受到攻击,他的面色,似乎终于好看了些许。不动声色地以长刀护住了周身,他看向少女,眼中,掠过一丝淡淡的关切。
一道传音落入少女的耳中。那少女下意识地回头,正对上青年深如夜空的眼眸。
“师妹,方才那妖物可有伤到你。”
长宁微微调整了锈剑的角度,全神戒备,只是对那青年微微敛衽,示意不曾受伤。她低头看去,却看那刀尖所指,正是那青年此刻视线的死角,心底,亦是微震。
她抬头,看向那青年的眼中,已然多了一丝毫不掩饰的钦佩。这青年心思之缜密,使人叹服。
她下意识地捏了捏那一枚玉符。一丝后怕,这才渐渐从心底生出,又因了那玉符的凉意,而渐渐消散。
青年微微颔首,面上的凝重,依旧不曾散去。一来便遇上了这般妖物。看来此行,比起先前预料,更为艰难。却看那少女只是微抿了双唇,神情,依旧保持着镇定。
他心下稍定,一道传音,暗暗地发出。
“师妹,妖气并未散去。一会你我顾自说话,引那妖物动手。”
长宁点了点头,深吸一口气。旋即,勉强一笑,露出轻快的神色来。
“杨戬师兄,刚才,那是什么妖物?”
他闻言,不由多看了那少女一眼,沉默片刻后,淡淡答道。
“兔精。”
长宁蹙眉,微微偏头。先前那棵树的树干上,一枚兽牙,依旧鲜血淋漓。
那兽牙上淋漓的鲜血,似是带了几分草木的气息。青年见状,瞳孔顿时一缩,却是笑道。
“这血是方才那兔精的,估计是先前受了伤。”
长宁平复着呼吸,握紧了手中锈剑。她仰首,看了看那兽牙,胸口有些起伏。
若她没有猜错,那兽牙该是来自兔精的天敌。可若是狼或者狐狸,这兽牙的模样,明显过于尖细了一些。
下一刻,她却是勾唇,露出一个恬淡温婉的笑。
“昔年祖母曾说,这林中除了狼之外,黄鼬白鼬之类的,最是好用那这兔子下口。”
人在紧张的时候,往往会下意识地微笑来减压。这种情况下,思路却反倒更快了一些。
林中那股压抑的气息,似乎有了些许波动。那少女虽辨不出妖气,却也知道,自己说中了。
那青年回头看向少女,一丝不易觉察的赞赏之色,从眼中掠过。
他抬手,暗暗压住了腰间的某个皮袋。忽而,他毫无征兆地一扬长刀,一声暴喝——
“鼠辈出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