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韶出乎意料的没有立即应承下来,而是沉默了一瞬,才低声道:“恐怕不行,因为她现在正在抢救。”
  抢救?
  对了,龚婉得了乳腺癌,已经晚期。
  沈迟赶到医院,龚婉已经出了手术室。
  他阴沉着脸,看到病床上苍白瘦弱的龚婉,声音有些低涩:“她还能醒过来吗?”
  “悬。”陆韶站在窗前,望着楼下的路灯:“她服用过抑制的药物,但一旦效用过去,她的病情就会加重,在路上就已经休克。”
  沈迟眉头紧锁,难道是龚婉……
  但是陆韶下一句是:“但是她并不知道她吃了药,她亲口说的,她没有吃过任何药物。”
  算无遗策,连时间都掐得刚刚好。
  “果然是狩,这手笔也只有他能做得出来。”沈迟压低声音,咬牙切齿。
  陆韶心里有些焦躁,他来回踱了几步,看着沉睡的龚婉有些烦燥地道:“可是他在哪里我们根本查不出来,龚婉只说他们是在网上联系,但是她的电脑被她烧了,什么东西都没留下。”
  那样一个可怕的人,躲在暗处谋划,目的是为了将沈迟一步步引入黑暗。
  一想到那样的可能性,陆韶就感觉浑身发寒。
  他看向垂眸思索的沈迟,忽然想起来之前那个电话:“哎,对了,你之前打电话给我做什么?”
  “那个日期,是狩的选择。”沈迟眼睑微垂,声音冷冽:“他只是在打招呼。”
  一个日期而已,能说明什么?
  “每年的农历日期数字重新排列,用四名受害者的姓名的拼音破绎,就会发现这其实只是一句非常简单的话:你好,狩。”
  非常礼貌,但是听着沈迟冷静地说出来,陆韶却感觉遍体生寒。
  “他在跟自己打招呼?而且在三年前就开始筹备?”
  “不,应该更早。”沈迟微微一笑:“你还记得吗?龚婉说过,狩只是一个代号。也许在它们的认知里,只要获得认可,任何人都可以被称为狩。”
  “可是我们找不到他,也没有一点线索,现在更是连最后一个人证都没有了。”
  因为没有任何证据表明‘狩’的存在,所以虽然赵局长上报了,但是目前省厅还没有对其作出批复。
  “能找到的。”沈迟声音清冷,抬起眼睛灼灼地盯着他:“我会找到他,但是……需要你的配合。”
  他们没有回警局,直接去了龚婉的地下室。
  屋子贴了封条,地下室更是被严加看管,不过有陆韶在,他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。
  沈迟走在最前面,陆韶正准备一起进去,沈迟却堵着门,挑眉看着他:“陆队长,我需要查些更详细的线索,你帮我看着点。”
  “啊……啊?”陆韶一时没反应过来:“好,我帮你看着……”
  “谢谢。”沈迟毫不客气地关上了门。
  看什么?这外头难道有什么东西不能被人动的?
  陆韶看了眼四周,怒了,这沈迟!也太可耻了点,用完就扔啊?
  他肯定是生气的,但是沈迟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,因为门一关上,房间里的哭声大得几乎要掀翻房顶。
  “我们会不会被烧掉啊?肯定会的吧……”
  “就算不被烧掉也会被埋掉,然后会被虫子钻来钻去的,最后慢慢地腐蚀……”
  “呜呜呜,太可怕了……”
  沈迟听得额角青筋直跳,一巴掌拍在台上:“都别哭了,不会把你们烧了埋了的。”
 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。
  沈迟在房间里走了一圈,挑了些比较精细的小物件,电子产品什么的,这类型的物品都比较好沟通。
  “谁跟着龚婉的时间最长?最好是三年前就跟着她的这种。”沈迟目光从众物品上缓慢划过,随着它们的沉默神色渐渐凝重:“两年?一年?半年的有吗?”
  “我们都是两个月前新换的。”桌上的闹钟怯生生地道:“架子上的那些瓶子是半年前换的,换下来的旧的都被她烧了,烧不掉的都埋了。”
  在它们这里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,而其他比较粗糙的物品记忆力基本等同于没有,沟通也很不顺利。
  沈迟根据它们的指引,在地下室另一处出口处挖到了不少东西,但已经全部碎掉,不管是什么都被砸得粉碎,根本没有沟通的可能性。
  看到这些碎片的时候,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也被打破,沈迟的脸色终于一寸寸灰败。
  狩,知道他的能力。
  他一直隐瞒着任何人,连自己的亲妈都没有说过,沈念还是这么多年的生活中慢慢察觉的,狩是怎么知道的?
  陆韶听到门响,连忙掐灭烟头:“怎么样……”
  后面的话没再说出来,因为沈迟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。
  “没有查到也没事,慢慢来吧,他谋划了这么久,我们一下子查出来也不现实……”他实在不会安慰人。
  沈迟抿着唇摇了摇头,没有说话。
  这一晚,沈迟没有回去,回去就进了档案室,各种查资料。
  陆韶也只能陪着,刚开始还能撑得住,后半夜的时候实在是熬不住了,他也不是铁打的,他已经连续好多天没有好好休息了。
  睡得半梦半醒,他恍惚间好像听到有人在问他:“机密档案室里的柜门钥匙在谁那里?在哪里?哪里?”
  已经困到极致的他半闭着眼睛,头脑昏沉,下意识地回应道:“在我这里……”
  说完这句话,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他浑身打了一个激灵,忽然就惊醒了。
  猛然坐直身体,他有些惊慌地四下望了一眼。
  明亮的白炽灯照得档案室恍如白昼,灯光下沈迟趴在桌上睡得正香,小吴的鼾声更是隔得老远都听得很清楚。
  是他产生了幻觉吗?还是做梦了?难道是最近太过紧张的缘故?
  他试探地拍了拍桌子,低声呼唤道:“沈迟,沈顾问?”
  沈迟睡得正香,感觉到被打扰微微皱了皱眉,但实在是困倦得不行眼睛睁不开,朦胧间嗯了一声。
  看来确实是他多疑了,陆韶抹了把额上的冷汗,吁了口气,打了个哈欠又重新倒了回去。
  桌上的沈迟慢慢睁开眼睛,眼神清澈冷静,哪有半分睡意。 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