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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、觉性
作者:牛肉面加冰  |  字数:2055  |  更新时间:2025-09-01 全文阅读

  他们说我是孤儿,在战场边的死人堆捡了我。

  我却知我生来本无父无母。

  幡旗飘飞,狼烟四起,流血漂橹,喊杀震天。

  惨烈血腥的画面,我后来每每忆起,如在眼前。

  他们说,捡我时,我尚在襁褓。

  湿呼呼有些温热,身旁的人接连倒下,甲片“哗啦”地响,满是血污的手臂搭在我面前,血肉翻卷,像开满彼岸的往生花,绚烂绯红,煞是好看。

  残肢、断臂、污血、尸骨,堆积如山。

  枯树枝桠上挂的肠子沾满了沙砾,黑鸦扑着翅膀啄食着。

  黄沙弥漫,苍穹失色。

  “杀!”

  鏖战不休。

  兵甲、钩戟、长铩。

  马嘶、人吼,接连倒下。

  旌旗斜倒,处处硝烟,我看见残霞如血浓稠,倒下的死人涣散的瞳里映着我。

  日薄西山,风沙渐歇,冷月被洗得猩红。我在凉透了,粘稠的深蓝色液体里躺着,耳中寒鸦不住唳笑。

  呱——呱——

  如何来到这儿的,我也不知晓,只依稀记得那个画面:

  有三条岔口的大河,岸上开满曼殊沙华,白得单纯,红得惊心。

  似乎不止一次经过了。

  月光白惨惨,一片死寂,远处有人声响动。

  ……

  哇——

  婴啼如曙光划破寒夜,零星几只乌鸦被吓着,扑棱棱振翅飞走了。

  “这边!”

  脚步声接近。

  那张脸遮住冷月,我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抱起来。

  ……

  初进僧伽蓝寺山门那年,我未满四岁。师父捡了我,放在山脚下一户人家养了三年。我奶娘命运凄惨,丈夫带着才满月的孩子出门省亲,一去不回,她从此便在娘家生活。

  她整日里总蹙着眉头,抱我时双手箍得很紧,嘴里常念叨的几句话就是:“阿成你这个死没良心的,阿成……阿成……”

  有时我便用力咬紧吃奶的嘴巴,她却不喊疼,只是说:“宝贝……宝贝……还没给你取名字呢,你怎么就跑啦。”

  我到她家一年后,喊了她一声娘,那时她端着半铜盆清水,铜盆哐当落下,清水漫了一地。

  那以后她抱我时,便不至于箍得我喘不过气了。

  我奶娘有个哥哥,叫南武行,奶娘姓名却不知道,人们谈及她时总说什么“扫帚星”。奶娘出生后,南家生的一男一女,全夭折了。

  师父每年都来看我,第二年,他抱我起来说:

  “除了那年捡他,这孩子好像从不会哭呢。”

  他戴了一串紫黑的珠子在手腕上,有淡淡的香,我伸手把珠子扒下来抓着。

  他眼睛眯成月牙,仿佛很高兴,奶娘站在一旁,也有气无力地陪笑。

  那晚她抱着我哭,双手又箍得很紧,我推开,她于是哭得更吵闹了。

  奶娘其实对我极好,她的眼睛小,眉毛像个八字,和我独处时,却变成一了。

  第三年,师父带来本佛经,坐在凳上读与我听,我跟他念,一字一顿的:

  “揭谛揭谛波罗僧揭谛娑婆诃揭谛菩提娑婆诃……”

  他摸摸我的头,说此子是有慧根之人。

  我既无兄弟姐妹,平时也不爱动,叫吃饭我便吃,让我睡觉便睡了,后来有人站在我面前说我傻,我也不理。

  院里桂树下有两窝黑蚁斗起来了,看到个头大的,我用手指按下去,“嘎啦”微响。奶娘是极其爱干净的人,甚至于洁癖,我住的房间,总一尘不染的。我把沾了稠液与黄泥的手给她看,头次被她呵斥了。

  我舅妈,也就是奶娘的嫂子,肚子渐渐臃肿了,家里那老头儿说未生下来便要取名,以定下婴孩的人魂——听游方道士讲,之前南家死的几个孩子便是魂魄未安定下来。

  南武行是胳膊有我腰那么粗的男人,于是名字由舅妈取,叫“南蔻”,她抚摸那臃肿的肚子,偎在南武行怀里笑靥如花,她唱道:

  ——红豆生南国,春来发几枝。

捧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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