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五三、周慎回村
当润娘面色严峻如临大敌般的走进偏厅,却见一个十二、三岁面容清俊耿直的少年站在厅上,知芳脚下略一踉跄不知觉地往后退了一步,那少年拱手行礼道:“恪儿见过恒嫂子。”
润娘圆睁着双眸,满脑子的问话,这孩子谁家的啊?虽然很想张嘴问你哪位啊可是人家都称自己嫂子,且又是个那么小嫩嫩的少年郎,润娘一时间还真不知何应答了。
知芳回首瞪了眼没将话回清楚的阿三,俯在润娘耳边低声道:“这是四太公的孙子。”
“原是恪哥儿啊”润娘满脸堆下笑来:“竟长那么大了,我都认不出来了”边说边就使着知芳拿果点倒茶。
周恪眉尖微微地轻蹙,明明是头一次见面,却要装出相熟的样子,对于这种虚伪周恪这个性情耿直的孩子很是不喜欢。只因想着祖父再三交待不可失礼于前,方才强摁下心中不满,道:“祖父谴我来,是为着年下祭祖的事,祖父说请嫂子务必在年三十前带着慎兄弟回去”
“原来是为这事,四叔公也是随便差谁来就是了,何必巴巴地打发你来,这大老远的天又冷。”
也许是因为自己太过虚假,看着这个将所有喜怒都直白写在面上,却又强自忍着的少年郎,润娘打心底想亲近他。她满脸地笑着,叫阿三去催催知芳。
可惜润娘笑得再亲切温和,在周恪眼里也只有虚伪二字:“嫂子不用劳烦了,话即然传到了,我也不便久留。”说着向润娘拱了拱手,抬起脚就往外走。
润娘赶紧追了出来,道:“这大冷天的,即来了一趟好歹吃口热的再走。”
说话间,知芳已端了个托盘过来,她身后还跟着周慎。
“恪大哥好。”周慎行到近前恭敬行礼。
面对自家的小兄弟,周恪面上倒有了几分笑意,然而却摆着兄长的架子:“原来是三郎啊,倒是有日子不见了。”
“就是呢,兄弟俩好容易见一面可该好好聊”润娘拼命地给周慎打眼色,要他留下周恪。
周慎虽然是个正直的孩子,但跟润娘一起久了,这点小动作还是明白的,当下拉了周恪的手就往里去,嘴里还道:“我看书有好些不明白的地方,恪大哥给我讲解讲解。”
“娘子,你喜欢恪哥儿?”知芳有些不解地望着润娘,两人头一次相见,周恪又是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,要依着润娘的性子,她应该更冷上几分才是,怎么还要留他下来。
润娘望着已进了穿堂的两道身影,面上还带着冬阳般的浅笑:“你不觉着这孩子又老实又可爱么”
知芳抽了抽了嘴角,她还真没看出来,她只觉着这孩子跟小大人似的,她再奇怪地瞥眼润娘,道:“我把吃的他们送去。”
周恪打小就只自己在家中随先生读书,何曾有人做伴过,周慎虽与他差着些年岁,然却志趣相投的,周慎说通本论语,他最崇尚“以直报怨”这四个字。
周恪听罢大喜赞道:“不错不错,我也是最爱这一问一答,以德报怨,何以报德”
润娘在窗下听他俩个言谈甚欢,弯了弯嘴角进自己屋里吩咐淑君道:“你告诉阿三打发周恪的车子回去,就说恪哥儿今朝在咱们这儿歇下了。”
结果不出润娘所料,他俩人一聊便就聊到了掌灯时分,周恪急急忙忙走来告辞,润娘正同华婶商议着明朝谁先行回去打理的好,见他走来,便笑道:“我已打发了你的车子的回去,告诉你四太公你今朝且在这里歇下,明朝咱们也要先回去两个人收拾屋子,到时你跟着一起回去吧。”
润娘话没说了,鲁妈已端了饭菜上来,周慎拉着周恪爬上炕坐了,周恪毕竟还是个少年人,坐在那里低首无言,只管扒白饭。借着烛火,润娘看到他面上窘愧之色,给他勺了块大排骨送去:“难得在我这里吃一顿饭,要是饿着了,我可过意不去呢”
“哥哥,吃鱼”妞儿也学着润娘的样子给周恪夹条炸得酥脆的泥鳅。
周恪连忙拿碗接了,脸却红得火烧一般,讷讷地不知说甚么才好。好容易吃过了饭,润娘知道周恪拘紧便打发了他俩个回屋去。
鲁妈知芳收拾边收拾桌子,边笑道:“四太公那般强势的人,孙子倒是腼腆的跟个小娘子似的。”
润娘圈着妞儿歪在炕上给她讲故事,听了这话不由搭腔道:“长辈太精干,凡事都替他做了主,他自然就腼腆了”
“说起来这一回也奇怪,虽说是来请娘子回去祭祖,打发谁来不是呢,便要打发他来”知芳才抹了炕几,淑君早端热水进来给她洗手。
润娘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,可她又不是神仙,没头没脑自然猜不出原故,只能凭自己的想法估摸道:“想他是看恪小子渐渐大了,该担些事了,才打发他来请咱们,也算是小差事一件”
知芳洗了手抹了油膏,皱眉道:“难道四太公想把族里的事都交给孙子?”
一言未了,听见易嫂子在外头道:“贵娘子你家藕小子闹得厉害呢,你快去瞧瞧吧”
“嗳,就来”一听儿子在哭,知芳甚么也顾不上了,转身就往出了屋子。惹得鲁妈叹道:“儿是娘的心头肉啊”
润娘知道鲁妈是又想起了大奎来,笑着开解道:“大奎前些不是才有书信来,我想着这会怕不只是队正了呢过个两年,等他回来你就成老封君了,下半辈子我还指着依靠妈妈呢。”说着她便倚到鲁妈怀里撒起娇来:“到时候妈妈可别不认我呀”
鲁妈往她脑门上戳了一手指,笑嗔道:“你呀,也是做娘的人了,还跟
我在这里撒娇,你也好意思”
妞儿坐在炕上,短小的手指边划边取笑润娘:“舅娘,羞羞脸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