近秋,到了收获的季节,东方三千浮山间却显露出了一派前所未有的萧条之色,枯黄漫山的景象在浮空的大地上蔓延开去。 U.CO更新最快
余夏的一丝暑气,还残留在空气中,蒸腾掉了清爽的山风,干裂的地皮下皲裂的豁口中,生满了枯脆的杂草。
即便是向来最为繁华,城镇林立的连诀山上,也免不了在秋日干燥的酷热中,呈现出一丝慵懒的疲态。人们的脚步是慢的,说话的速度是慢的,连喝茶水的动作,也很慢。
在连诀城外西三里的一间茶摊内,坐满了乘凉的脚客。路边趴着一只皮包骨瘦的大黄狗,伸着苦黄色的舌头,大口地喘着粗气。
这天,实在是太热了。
对于各路脚客们来说,在这片阴凉处,喝上一点儿凉茶,便是一天之中最闲适的时光。毕竟人生在世,条条绊绊的太多,上有老母待养,下有儿女待哺,忙里偷闲的时候总是最幸福的,于是不管认识不认识的,拼成一桌便能唠上两句。
吵吵闹闹的茶摊上,却有一桌极为安静与冷清。
那一桌只有一位客人。
那人黑衣裹身,黑布蒙面,大热天里将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,看上去便是个怪人,自然也就没人愿意与一个怪人同桌了。
从黑布之中露出来的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,死死地盯着出城的那条路子,手指在茶杯光滑的沿儿上来回滑动,黑布下的嘴里念念有词,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。
相貌极为憨厚的店家提着一壶凉茶在旁边站了好些时候了,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去给这位客人的茶壶里添点儿茶,可又怕自己招惹到江湖上那些怪客。要知道这里是连诀山,诸多修真的散客也多聚集于此,万一触了老虎的胡须,他这间小店连怎么毁的恐怕都不知道。
迟疑了半晌,店家见客人的茶壶里倒不出茶来了,终于按捺不住,几步走上前去,笑盈盈地道:“客官,我给您添点儿茶……”
话未说完,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,一条血印登时浮现在了皮肤表面。这刀很大,刀背上用黄金熔锻出了一条巨蛇的雕印,那金色的雕印在阳光下熠熠发光,十分显眼。
店家吓得浑身一抖,茶壶从手上掉了下去。
正当他以为会听见砰的一记碎裂声响时,一只用黑布缠得严严实实的大手,凌空提住了茶壶。
是那名古怪的黑衣客人。
由于这角落太不起眼,几乎无人注意到店家给人架了脖子的事。
那名黑衣客一手举刀,一手拎壶,狠狠地瞪了店家一眼。
那店家给骇得双腿一软,登时跌坐在地上,随即赶忙爬了起来,飞也似的逃进了茶摊里去。
黑衣客嘴里发出一声不屑地冷哼,黑袖一抖,那把金灿灿的大刀便陡然缩小成了巴掌大小的小金刀,飞入了其宽大的袖筒中。他提着茶壶回头往自己的茶杯里斟满。
这一回头,他恍然发现自己的对面神不知鬼不觉地多出了一位客人。
这位客人相貌十分干净,穿得也十分干净,绸衣丝滑,印有骏马奔腾图案。再观其五官,浓眉黑眼,鼻梁挺直,嘴角微微带笑,气宇儒雅不凡,相当贵气,一看便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。
黑衣客皱了下眉头,将茶壶拍在桌上,说道:“茶杯自己去取。”
贵相客微微一笑,道:“不必,天还不算热。”
黑衣客的头顶冒着丝丝热气,他显然对这番话很不满意,咬着壶嘴咕咚咕咚连灌数口凉茶,后将之重重拍在桌上,盯着贵相客说道:“为什么是你来?”
贵相客笑容依旧,平静地回答道:“因为主子等不及了。”
黑衣客愣了一下,旋即低下了头,咕哝道:“这件事快不了,你知道的。”
贵相客道:“我知道,不仅我知道,主子也知道,如今东西南北中五陆之中,只有东方浮山间,我们天狱的势力最为薄弱,所以行动起来势必束手束脚。”
黑衣客又喝了几口茶,略显气恼地道:“如今我呆在那间破庙里,憋了一肚子火,早想出来大砍一通,若不是为了主子的大计……哼,现在你倒好,还来给我火上浇油,搞得人一肚子火气!”
贵相客轻笑了一声,道:“鬼刀,我们身为主子的心腹,就应该为主子分忧,你知道什么该做,什么不该做。”
黑衣客报以一声冷哼:“哼,论衷心,我跟随主子的时间比你长,这种事用不着你来提醒……我他娘的只是气不过那帮废物散修,费了那么大功夫搬来的一群散修,竟然连浮华门的皮毛都没伤到。”
与黑衣客满头的热气相比,贵相客的脸色光滑白皙,模样凉爽,脸上那一抹微笑更是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。
他用指头轻轻在桌沿儿上磕了一下,道:“你这边的事,主子一直在观察,正是因为知道你的境况很难,所以才让我给你带了几个得力人手过来。”